木質的飯桌上，東西南北各占一位，宋初搬了張小凳子坐在宋父宋母中間，蕭睿挨著宋詩雨，對上岳父岳母的頗有兇意的目光，一時不解。

在他們灼灼如火的目光下，他夾起一個獅子頭，剛移到宋詩雨碗上方，老丈母娘冷哼一聲，咕噥道，“獻什麽假殷勤。”

他眉峰一挑，倒也不生氣，只是望著宋詩雨，眼神似乎在詢問她怎麽回事。

宋詩雨尷尬地放下筷子，不滿地喊了聲，“媽，你別這樣，都是誤會。”

宋媽媽橫她一眼，索性也撂了筷子，雙手交叉在胸前，審視地打量他一番，確認沒看到可疑的痕跡，才給他機會解釋，“說說昨晚幹什麽去了？”

宋媽媽對這個女婿向來很好，從兩人未結婚之前，就把他當準女婿看待，別說是質問他了，就連重一聲也舍不得，今天突如其來這一出，蕭睿倒有些驚訝。

但千大萬大也大不過丈母娘，他同樣放下筷子，禮貌地回答，“昨天一個出國的發下回來，有好幾年不見，再見面就喝過了頭，是我的不對。”

宋母神色稍緩，彎彎眉也放了下來，只是表情微有不悅，語氣也算不上好，“我知道你們家條件好。”

“嗯，算不上多好。”蕭睿想著應該要謙虛謙虛，可宋媽媽卻覺得他這是變相的炫耀，神色瞬間又難看起來，“先人常說知之為知之，不知為不知，是知也，同樣的道理，有則有，無則無，有什麽好藏藏掩掩的！”

蕭睿一哽，想到了許久沒有見過的高中班主任，她也是四十出頭的樣子，成日拿著一根別人都已經不用的教鞭，背在身後，像只巡視的禿鷹，在兩條過道穿來穿去，眼神銳利得嚇人。

他握住桌下的手，面上依舊是和顏悅色，“嗯，是，家裏條件是不錯。”

宋母眉頭一皺，這話聽起來也覺得不舒服極了，一時之間又找不出什麽好批評的，還讓人覺得她在倚老賣老呢。

她長嘆一聲氣，突然軟了下來，“那你能好好待我們家詩雨嗎，如果不能，你就把她還給我們，我們養了她二十幾年，也不在乎再多養幾十年。”

宋母自從知曉他們蕭家居然有一家的私人飛機後，越發覺得他們了不得，再從網上一搜信息，發現豪門裏的那些齷齪事，更是擔憂得不行。

但凡有一點的風吹草動，她衰弱到敏感的神經都會要了她半條命。

“媽，我以前好好對她，現在好好待她，以後也會好好養著她、護著她。”他說得認真，也不怕別人不相信他，就是眼裏真誠，就使所有人無條件的相信他。

宋母樂呵呵地笑了，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，宋初在一旁仰著小臉問，“那爸爸養我嗎？”自從認定蕭睿就是他親生爸爸，他越發的黏他，時刻不忘刷自己的存在感。

透明的玻璃窗外，停了一夜的雪又紛紛揚揚灑著。蕭睿掃了一眼窗外凍人的景色，正經道，“當然要養，所以爸爸才要努力賺錢啊，要不然怎麽餵飽你呢。”

一屋子的人這下都忍不住笑了，瞥了眼他圓鼓鼓的小肚子，吃得確實多了。

歡聲笑語中，時間慢慢流逝，待到冰雪初融，已經到了農歷歲末，傳統的氣息不用特意去發現，縱是京都這樣的地，滿街也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大燈籠，但無一例外都是喜慶的大紅色，格外喜人。

歲末外出購置年貨的人格外的多，熙熙攘攘堵滿超市入口，怕她走丟，蕭睿拽緊她的手再與她十指緊扣，被迫地向前移動，宋詩雨忍不住後悔，怎麽京都的人心有靈犀的就選了這麽一個點，一番采購下來，她硬是在大冬天憋出了滿身的汗。

超市很堵，交通依然很堵，宋詩雨把燈籠材料抱在懷裏，累得有些木楞。

她圓圓的杏仁眼突然看向他，問，“你說，這離我們家是不是差了一座高架橋？”

成天這麽堵來堵去的，幾乎花兩個小時在路上，也虧得不是上班的日子。

她被堵得心煩，又覺得發脾氣不好，低垂著頭有些焦躁。

蕭睿騰出一只手摸摸她的頭，眼裏含笑，“從這建高架橋不劃算，要不我給你在我們家附近開個全城最大的超市？”

她笑得不能自已，“你真能想，那人流量又不多，開個小超市已經是舉步維艱，更別論開全城最大的超市了。”

但還是很感謝，他能順著她的意願，給她一個美好的幻想，一掃剛剛的低沈，她笑得眉飛色舞。

他笑而不語，只覺得這不止於想。

像是經歷一次漫漫長征，在中午開飯之前，兩人總算是到了家，褪去一身冷意，撐開燈籠，宋初興致勃勃地跟在身後轉來轉去。

“爸爸，爸爸，這是什麽啊？”小宋初第一次在京都過年，在愛爾蘭時只是與往日不同的煮盤餃子，他也不覺得有什麽興奮。

但這次，他明顯得感覺到了不同，媽媽特意帶他買了新衣服，剪了新發型，似乎要把他打扮成喜慶的福娃娃，渾身上下都是紅紅火火。

對著和自己同樣紅火的打燈籠，他興味頗濃，白胖的小手指輕輕摸摸，又忍不住湊上臉聞聞，像是什麽好吃的。

蕭睿給他講了是燈籠，又簡單給他灌輸一些傳統的思想，抱著他掛上燈籠，喜得小宋初雙腳直晃動。

掛好燈籠又簡單解決了一頓中午飯，遠在美國的三位長輩也可算是趕在年夜飯之前回來了。

兩人商量著把宋父宋母也連哄帶騙的接到蕭家，所謂年夜飯，也是團圓飯，他們不來，又怎麽算得上團圓呢。

宋媽媽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，抹了許久不抹的口紅，遮遮掩掩有些不好意思。宋詩雨好笑的拉下她的手，“媽，你可別遮了，好看，絕對好看。”

“真的嗎？”她伸長脖子打量著周圍，有些忐忑，真是老不羞了，都這把年紀還搗鼓這些小姑娘的東西。

“真的。”她笑得真誠。

最美不過歲月沈澱的魅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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